第七章 诸神黄昏（8） (第2/2页)

事简直是耻辱。只是在死之前，他必须要把这个人钉在地狱最底层。

    “铲鼻鲨”驾驶员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面对的是一个一心向死的疯子。他也不再退缩，开足马力与武藏对冲。双方暂时都处于弹片流的散射盲区，但随着火力交点接近，安全区域快速收窄，任何转向行为都会导致自身被高速迸射的弹片洪流撕碎。

    换句话说，先动摇的先死。

    即将撞机的瞬间，“铲鼻鲨”猛地抬起机尾，推高升力，企图在保持机身平行于弹片流的同时从“铁狮”上方掠过去。但它的动作并没有想象中的准确，机尾抬得高了几厘米，在纷飞的弹片中刹那间分崩离析；整艘炮艇被冲击力打破了平衡姿态，失控翻滚，一秒之内便被撕成碎片。

    武藏艰难地喘息着，属于他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他发现自己胸口插着一块长条弹片，“铲鼻鲨”改变姿态的同时也改变了弹片流的散射方向，它从舱壁的裂缝中径直钻进来，刺穿了他的胸膛，把武藏与“铁狮”钉在一起。他现在字面意义上地“人机一体”了。

    武藏的视野渐渐模糊，他吸不进气，肺里灌满了自己的血。知觉迅速消退，他感觉不到锥心的疼痛，感觉不到复仇的快感，意识仿佛漂泊在虚无的海洋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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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

    ……我们一起吃糖吧……

    女孩捧着一盒金平糖，兴高采烈地跑到男孩身后。

    ……走开，别碰我……

    男孩却转身把她推倒，五颜六色的糖果撒了一地。女孩自己爬起来，啜泣不止，却一直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他想紧紧抱住她，和她道歉，擦掉她脸上的眼泪，和她分享他最喜欢的零食，让她喜笑颜开。只是他做不到。

    后来呢？他记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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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斗服自动注射复苏液，让武藏能够在死亡的边缘多挣扎一会儿。他猛地咳出一大口血，幻觉从眼前消散。他知道自己的大限快到了，但还不是现在。

    “武藏！能听到吗？”通讯频道里是慕云帆的脸，他前面的阿兹查特人正在苦苦支撑摇摇欲坠的防线，“见鬼，羽田武藏，快回答我！”

    “在，长官。”

    “快来接我们！这些该死的家伙要……”画面突然摇晃起来，慕云帆摔了一趔趄，“算了，你快走！”

    “走？往哪去？”

    “快他妈走，随你往哪去！这地方……”

    通讯中断了。支撑着“地下设施”的石柱被一系列预先埋设的高能炸弹引爆，每一颗高能炸弹的威力都不亚于一打帝国打开地表突破口时用的深潜炸弹威力之和。

    剧烈的冲击波在近乎密闭的空间内回荡、收缩，向着地表突破口的方向凝聚为一记不可抵挡的重拳，以几十倍音速席卷而来，将仍处于混战之中的联邦和帝国军队统统碾为齑粉。武藏由于追击射杀乔萨里娅的“铲鼻鲨”炮艇，刚好处于地表突破口边缘，他只好立即调转方向，冲出地下空洞。

    “铁狮”沿着长达三公里的突破口极速爬升，在羽田武藏身后，冲击波挟卷着石块、泥土与双方部队的无数碎片残骸穷追不舍，如同一头由金属与岩石构成的远古怒兽要冲出它沉眠了万年的牢笼。

    气压急剧下降，武藏破损的增压战斗服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自内而外的剧痛撕裂了他的每一个细胞；强烈的超重效果将十几个标准重力压在他艰难跳动的心脏上，血液沉积到他的下半身，再也无法流动。

    久违的阳光洒满他血痕累累的面庞，武藏却只在黑暗包裹的视野中心看到了一片刺眼的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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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逆子……

    ……你为什么不听为父的劝告……

    父亲厉声责骂。他背对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浓重的阴影遮住了他的面容。

    已经成年的男人站在他面前，直直地盯着父亲的双眼。

    ……你若是走了，就别再回来……

    父亲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是哭了吗？

    男人的嘴唇动了动，却在开口说话之前转身离开了。他恨父亲，恨继母，恨同父异母的meimei。

    但说到底，他最恨的人，或许是他自己。

    他保护不了死去的母亲，挽留不住再娶的父亲，接纳不了继母和meimei……尽管他明白父亲严厉之下对自己的关怀，继母不离不弃的爱护，和meimei对兄长近乎本能的崇拜。但他就是无法接受外界的变化，也接受不了融入外界的自己。他明白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但他宁可一错再错，悲戚苦痛才是他的应许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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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猛冲的“铁狮”已是强弩之末，它随着驾驶员意识的消散而失去动力，在星球引力的拉扯下越飞越慢，最终被火山爆发般喷薄而出的冲击波一口吞没，如同一架纸糊的风筝在沉重碾压之下支离破碎，抛上高空，而后一头扎向地面。

    武藏的意识恢复了一点。他睁开眼睛，端详迎面扑来的大地；五脏六腑被挤碎的痛楚已经离他远去，死亡温柔的双手轻拂他的脸颊，在他耳畔平静安详地低语。

    这一刻，没有恐惧，亦无纠缠，却是一种解脱的放松感觉。无论他的一生是对是错，历经磨难的勇士终于迎来了他的安息。

    还有最后一件事情……

    羽田武藏点了点黑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