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我看夕阳的时候不做任何事 (第2/2页)

娘冲杯咖啡，忽然被这几百年前的话题吓了一跳，但还是面不改色地回到：“那你什么时候做我的女朋友？”依旧是这个套路。

    “你不会想做我男朋友的！”

    盛小予在来之前已经准备好了回击方式，你装渣男，那我就以渣女回应，海王钓海后的戏码，阿象不演我来演，“我的男朋友从夷陵南排到夷陵北了”。盛小予cao着从阿象那里学来的台词，有模有样地胡扯着，笑嘻嘻的样子像在和尹淮比谁更渣。

    尹淮被她这副可爱样子逗乐了，冲咖啡的手都抖了抖。

    盛小予没什么品咖啡的神经，喝了一口被苦得吐了吐舌头，除了有点心疼被自己喝坏的拉花，一点都没觉得自己糟蹋了好咖啡。

    “这已经是拿铁了，jiejie。”尹淮乐不可支。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我要喝冻柠茶。”盛小予冲吧台里的男生吐着舌头。

    “吃老板做的甜品，还是配咖啡好一些。”说着，尹淮端上了一小碟精致的蛋糕，六寸咸蛋黄芋泥蛋糕的切件，精致诱人。装蛋糕的碟子上还搭着一张餐巾纸，印着“Neverland”的字样，这好像是这家店的名字，盛小予来了这里许多次，竟然一次都没有注意过店名。

    Neverland，永无岛。这是尹淮来店里后替老板改的店名，

    “Neverland，有什么寓意吗？”盛小予摩挲着这复古的餐巾纸。

    “无法抵达的地方。”

    “为什么不是梦幻岛？永恒的童年之类的？”百度上这么说的。

    “可不就是无法抵达嘛。”

    “……”

    “要不要跟我去个地方？”尹淮打断沉默，边说着边收起咖啡色的围裙。

    盛小予又重燃了热情，“去你房间吗？”

    “你看看，看看，这是个小姑娘说的话吗？”尹淮苦笑。

    一直走到尹淮工作的复式阁楼，盛小予都没有放弃她的执念，还在一边嚷嚷着：“哇靠，尹淮你个富二代，住得这么好，之前还好意思宰我。”推开门后，一股刺鼻的油漆味扑面而来，呛得盛小予后退了几步，嘴里还是闲不住地念叨：“咳咳……你住盘丝洞吗？”

    尹淮自顾自地往墙绘的方向走，解释道：“这是我打工的地方，我看你反正闲得慌，不如来帮帮我。”

    盛小予正打算跟上去，却被客厅里另一个身影吸引而停下脚步。那里有三四个穿着工作服的工人正或蹲或站地忙活着，但唯有一个消瘦的侧影正静静地看着手里拿着的图纸。即使他们穿着一样灰扑扑的工装，带着一样的头盔，但那人就是这么不一样，像一朵开在淤泥里的水芙蓉。

    ——肖和。

    盛小予脑袋宕机般地站在原地，放假后就再也没见过肖和。原来都是掐着点算着时机地假装擦肩而过，当天然的偶遇来临，小予还真是毫无准备。

    怎么办？要不要上去打招呼？他认识我啊，不打好像有点不礼貌，可我不敢。打完招呼说什么？他怎么会在这里？也是打工吗？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脑子里开始出现无限个问题，浆糊一样地不分先来后到地挤在一起，但还是留存一丝理智在祈祷着：肖和不要在她想好怎么说话之前抬头看见自己。

    天未随人愿，尹淮先打断了自己的脑内剧场。

    “你怎么还在这？”

    “啊？……”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咪，盛小予几乎要跳起来。

    “我说你怎么不进来！！”尹淮加大了音量，但同时不知哪个房间的电钻声骤然响起，覆盖了两个人的对话。

    盛小予回头看了看肖和的方向，显然没有注意自己这里。松了口气，却也有些失望。

    没看见我诶。随即，小予乖乖地跟着尹淮到了他工作的地方，像一只丧气的喵咪。

    墙绘本来就是件很辛苦的差事，这家主人要求墙绘的地方，还是楼梯正对上去的一面近三米的墙。即使是一米八几的尹淮，站在梯子上都只能勉强够到墙的顶部。尹淮来了没几天，但大体上的铺色都完成了，今后的工作都是雕琢一些细节。

    这是一副大鱼海棠的海报，红色的大鱼在蓝绿色的大海里安静地向上游，长条形的墙面正适合这种自下而上渐变的深海图。墨绿、蓝绿、浅蓝，每种叫不出名字的颜色都在奇妙地组合着海的光景，临近海面的地方海水变得透亮，泛着浅黄色的微光。即使还没完成，也能带给人扑面而来的宁静，很震撼的美感。

    “……”盛小予站在墙前半天也说不出话。

    “看不出来，你还是有欣赏艺术的眼光的嘛。”尹淮明目张胆地臭屁着。

    “世界真奇妙，这幅画竟然跟你有关系。”盛小予也毫不留情。

    尹淮还是自顾自的得意，弯腰捡着散落在地上的画笔，准备开工。

    一个下午，盛小予就坐在阁楼的楼梯上，默默地看着尹淮爬上爬下地调颜料、换笔洗笔、上色描边，大鱼和海棠都有了更动人的细节，像被眼前这个脏兮兮的男生一点一点地注入生命力。

    画，能让人宁静，画画，也能。

    从窗外照进来的光影越来越倾斜，也从金色渐渐变成浅橘色。

    本来坐在梯子上的尹淮忽然想起什么似地跳了下来，二话没说拉着盛小予就顺着楼梯往上爬，女生还来不及阻止已经被拽上了这套复式的二楼。没想到这户主的二楼装的都是落地窗，其中一面朝西的窗外正是城市老城区的街景，最高的房子不过六楼，站在这里可以看见太阳落山的城市地平线。

    此时，一轮红日在以rou眼可查的速度徐徐落下，橘红的落日像一颗切开的糖心蛋。四周没什么云彩，只有干净的渐变的天空，浅橘色的霞光晕染得无限远。夕阳一点一点地下沉，老城区的屋顶上，光泽也一点一点的消失。黄昏像是夜幕降临前举行的一场盛大的仪式，会让人想到维也纳和交响曲，想到《爱在日落黄昏时》。

    盛小予惊呆了，她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落日了，平时的天空被城市边角遮挡得喘不上气，根本没有空间欣赏一轮完整的圆日。小予扭头看着身边的男生，他穿着灰扑扑的工装，颜料像泥点子一样粘在他的脖子上、手上以及鼻尖上，但是他的眼睛那么温柔可亲，被夕阳的光线染上了一层异常神圣的光彩。像是上帝的杰作落入俗尘，但天国的色彩终究难以被俗世蒙尘一样。尹淮今天真的好看得过分了。

    盛小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又回头接着看夕阳，心情平静了许多，秘密不秘密的，明天再说，盛小予此时只想安静地看完了一整场落日。和尹淮，没有交流，更没有争吵，自己甚至任由男生沾满颜料的脏手拽着自己的衣角。

    紫霞说过：“我看夕阳的时候，不做任何事。”

    夕阳就是有这种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