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今晚的月色真美 (第2/2页)

越少，秋千架边就剩下他们三个还没有离开。盛一一百玩不腻地在秋千上晃着腿，尹淮和盛小予撑在一个老年健步器材上，一人嘴里叼着一根老冰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虽然你也是罪魁祸首之一，但刚刚还是谢谢你啊。”盛小予望着远处，提起刚刚外战的事情，看起来漫不经心，但睫毛不自然地眨了又眨。

    “不客气，你一向不擅长应付无赖嘛。”

    尹淮见盛小予嘴硬心软的样子心情超好，不自觉地偏头看着盛小予的侧脸。虽然和她认识好几个月了，但一直没怎么细看过她，一来出于礼貌，二来也是盛小予总是咄咄逼人，凶的可怕，也没给尹淮什么机会。这么安静地细看，尹淮发现女孩的眼睛很亮，若不是了解她，还会以为这份清亮是因为未经世事。鼻子倒是不高，但却让整张脸和谐而温柔，难怪虽然她常常对自己凶巴巴的，但尹淮从来不觉得可怕。

    “我是不擅长，尤其是对你。”盛小予忽然转过来来，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尹淮，一下子把盯着自己看的尹淮抓了个现行，“——这种无赖。”

    男生一时有些无措，尴尬地赶紧移开视线，脑子飞速运转着想找些合适的话题岔开，或者如何搞笑而不尴尬地说个笑话。可惜检索脑库未果，满脑子只有女生亮晶晶的眼睛和难得温柔的嘴角。

    盛小予见尹淮有些害羞的脸色，心里一乐，哈哈居然还有让你这无赖尴尬的事。但还是好心地转移了话题：“不过那大姐真的过分，骂人家教，真是非常没品啊。”盛小予的父亲离开的早，但父母的地位在她心里一直很重。

    “嗯。”尹淮难得地没有接话。

    “不过你怎么脾气这么好，还顺着她说，要我早骂街了。”盛小予微微替尹淮刚刚承认自己“没家教”的事打抱不平。

    “我确实没有。”尹淮语气冷淡地答道。

    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的安静，盛小予觉得自己身边忽然扫射上无数的红外线，稍微一动，不知道就会触动哪一处警报。

    “我连家人都没有。”

    冷静得近乎冷漠的语气，尹淮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夏日里夕阳落山的很缓慢，天色此时才开始变得微微暗淡。盛小予发现，这么长时间以来，自己和尹淮的生活轨迹不远不近地交织着，尹淮了解她们姐妹俩的口味，小予也知道尹淮的生活习惯，但关于尹淮为什么无家可归，盛家为何没有大人在家，双方都识趣地未曾提起。像是一条隐形的警戒线，他们谁也没有尝试逾越。

    尹淮此时这句“我连家人都没有”，好像在试图暴露这个深藏于心的伤口，但要不要撕开它，盛小予举棋不定。

    “你会有的。”

    不知道出于什么，盛小予说出了这句话，轻轻的，差点被晚风吹跑没有送进尹淮的耳朵里。

    尹淮循声又再次转头，恢复到刚刚与女生对视的动作，见盛小予的长发被风吹的微微遮住了面容，但那双眼睛清亮得让人无法侧目，温柔刀，果然刀刀致命。尹淮像第一次和女生说话一般，有些哑然，“什…么？”

    无心之言也好，真心实意也好，想再听清楚一点，再清楚一点。

    你说了什么？

    ……

    “姐！！尹哥哥！救救我！！”

    盛一一的声音忽然响起，两人转头看见她拽着秋千的绳子，整个人翻倒着挂在半空，怎么都起不了身，滑稽得可笑。

    盛小予无奈地笑了笑，又转头看着尹淮，道：“我说你会有家人的。因为……”盛小予边说着，边向盛一一呼救的秋千架走，最后这句话当真消失在晚风里了，尹淮怎么也没有听见。

    见远处盛小予闹腾着把玩脱的盛一一翻过来，两个人打打闹闹地争夺着唯一的秋千位，尹淮觉得那句消失在风里的话也不怎么重要。夕阳终于要收回它最后的一点余晖，远处俩姑娘的身影变得模糊起来，尹淮把放在一旁的大小背包都提了起来，笑着喊她俩回家。

    有没有家人确实不重要，晚上吃什么比较重要。

    当然，尹淮不敢真的把她们当家人，因为自己有太多秘密不能分享。每天盛小予去上学，盛一一还没起的时候，尹淮都会掏出那个带着S标志的耳机研究，这是从上次跟踪自己的口罩男身上抢来的，这也许是目前没有头绪的困境唯一的解法。

    这是总部的耳联装置，可以储存信息和联络通信，通信功能被尹淮人为切断后，只有历史信息具有利用价值。如果尹淮没记错，总部的耳联在几年前就已经可以按需删除，不想如今居然已经更新到阅后即焚的程度。要从这里找线索，简直是难如登天。

    “尹哥哥，你在干嘛？”一一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怎么醒啦？饿不饿？给你煎太阳蛋吃好不好？”尹淮熟练地把耳机藏好，站起来揉了揉小姑娘软软的发顶。盛一一已经顺手地拉着男生的手腕，变身走到哪黏到哪的小考拉。

    吃完早餐，本来该是盛一一念叨“中午要吃什么，晚上要吃什么”的时间，小姑娘却心事重重地望着墙上的日历，嘟嚷着：“怎么这么快就十月份了呢。”

    本来在收拾餐桌的尹淮也跟着抬头，脑子里思索着十月是有什么事吗？这段日子，尹淮本来写满打工日志的备忘录被“三明治、太阳蛋、糖醋排骨和甜甜圈”填满，若不是盛一一今天说起，他自己都快忘了，十月份，左腿的石膏就能拆了。

    生活像给本来习惯喝美式的人天天泡七分甜的牛奶，不知不觉地把尹淮随时竖起的隐形棱角泡软。但是时间无情，拆石膏的日子告诉尹淮，这种生活不是没有尽头的。

    借住盛小予家的日子，尹淮都睡在沙发。虽然盛小予百般劝他去一一的房间，他还是不肯。不是出于绅士和礼貌，只是单纯地觉得客厅安全，对自己和这俩小姑娘都更安全。

    拆石膏的日子越来越近，耳联系统也终于被尹淮破解。

    看来，不得不走了。

    从来也不是个认床的人，尹淮却在决定离开的前一晚失眠了。窗外的月光格外明亮，亮得让人想起夏目漱石的“今晚月色真美。”尹淮第一次真心地开始羡慕肖和，羡慕齐铭，如果自己和他们是一样的人，他一定会把今晚的月色说给盛小予听。

    “你看，今晚的月色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