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槐和宝莲(6)成亲 (第1/1页)

    尽管来接她的是一辆清洗得不太干净的大卡车，穿了件前胸缀满了亮片的红色羊毛衫的宝莲还是带着一大车嫁妆欢欢喜喜地上了车。

    昨天下午，三槐带着他家里为主持他们的婚事请来的主事人来给她送红衣。趁着主事儿和她爸最后核定明天来迎娶时两家需要注意的细节，三槐悄悄来到了宝莲的闺房。他拉着宝莲的手，为难得快要掉下了眼泪。

    他说，他对不起宝莲：他们老家没有小轿车可以租用，要是从这边租车回去接了她车再放空回来费用又太高，家里根本拿不出这笔钱。所以，明天他只能求堂弟黑子开大卡车来接她。不过他保证，他堂弟的车是新买的，到家还不满一个月，连块漆皮儿都没碰掉，保证不能丢她的脸。“好宝莲，”他蹲在她面前，把她的一双小手贴在他的脸上，仰着头可怜巴巴地望着她，恳求着说：“到时候你可千万别不上车，也别学着人家要上车礼。你放心，你这回全了我的面子，结婚后我给你当牛做马，天天给你当马骑。”

    这是只属于他们俩的甜蜜小游戏:约会的时候，只要周围没人，三槐就喜欢把宝莲驼在背上，嘴里“得得得得”学着马蹄的声音蹽着蹶子转圈圈。回回把宝莲颠得前仰后合，不由搂紧了他的脖子紧贴在他身上，笑得喘吁吁的，差点上不来气儿。

    宝莲笑着把他往起拉：她怎么会不上车呢？那可是来接她的车呀！活了这二十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有一辆车等自家门口专门来接她，来接她去和她心爱的男人结婚的！他为什么认为她会不上车呢？她有多么地爱他，他不知道吗？只要能嫁给他，别说是辆卡车，就是来辆自行车接她，她也会毫不犹豫地跨上车就走，他不明白吗？

    黑子和主事人招呼大家帮着把嫁妆装上车，又招呼着伴娘在驾驶室后排坐好了，自己才轻捷地上了车。他“砰”地一声关上车门，一边发动车子一边侧过脸来，对副驾驶座上的宝莲笑着打趣道：“哎哟，多好看的嫂子，坐我这车真是屈了！还是俺三哥有本事，有福气。这样吧嫂子，回去和你弟媳妇商量商量，我直接把你拉我屋里，不给他了，咱仨过？”一车的人哄堂大笑。

    三槐早就给宝莲打了预防针，说他老家有闹新媳妇的习惯，三天不分大小，就是房头儿远的叔叔、大爷有不自重的借酒盖脸也照闹不误。不过倒也不会过分，就是说几句荤话过过嘴瘾，乡里乡亲的就是图个热闹开开心。

    宝莲不好意思地笑笑，没说话。她一上车就发现了：黑子这辆车少说也得开大半年了。不到一个月？这个三槐还真是能哄人。

    也是在这一天，三槐才第一次见到宝莲的meimei宝华。她偏瘦，也没有宝莲漂亮。可能因为是学生，她身上有一股特别的、他说不上来的劲儿，这劲儿让他觉得他的这个小姨妹离他很远，跟他、甚至跟宝莲都不是一路人。

    宝华是作为jiejie的伴娘来到姐夫家里的。本来，按规矩，亲姊妹是不适合做伴新的，碍眼也碍嘴嘛。可是，宝莲的家里就是考虑到宝莲身体的缘故，才让亲meimei给jiejie当伴娘，这等于不动声色地给男方家里闹洞房的亲戚一个告示，也给了宝莲一重屏障:当着人家meimei的面儿，你再混账总不能荤的素的一勺子烩吧？

    果然，三槐那些捋胳膊卷袖子准备大闹洞房的老表们知道宝华的身份后都悻悻地退了出来。有三两个同村不同姓的青年不管不顾，手里蘸着锅底灰要给宝莲抹个大花脸的，也被宝华和另一个伴娘毫不留情地给撵了出来。洞房里只有几个女人带着孩子在说笑，只要有男的进去，宝华立刻站起身，和另一个伴娘一起，一左一右把宝莲挡在身后，像如来佛身边的左右护法一样，叫谁都越不了雷池一步。

    三槐也知道宝莲有个上高中的meimei叫宝华，可从来没见过。今天他迎来送往，忙得脚不沾地，本来没有功夫注意洞房里的事情，这会儿听老表们在那里怨气冲天，他不禁有点好奇，就忙里偷闲到屋里转了一圈儿。见到那个情形后想到表兄表弟们早就盘算着要狠狠地闹一闹这个城里来的新媳妇，这下子计划肯定是要泡汤了，怪不得恨得咬牙切齿，一个个乌眼鸡似的。他心里暗暗好笑的同时，也算初步领教了这个小姨妹的厉害。

    直到天黑透了，送走最后一个客人，三槐才小心翼翼地端了一个碗进来。那是婆婆给新媳妇煮的糖水鸡蛋，也是新媳妇进门后吃婆家的第一顿饭。按他们的规矩，新媳妇当天不准动筷子，也就中午吃饭的时候宝华夹了一点饭菜喂给她。那么多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她根本就没好意思吃几口，这会儿前心贴后腔的，宝莲早就饿透了。

    宝莲端着碗的手有点颤抖，看三槐轻轻地插上了门，她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糖水：齁儿人的甜。想着这是婆婆实心实意地疼着她，宝莲先前还有点忐忑不安的心里充满了甜蜜和感激。

    三槐坐在她身边，笑着看她吃。她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就舀了一个鸡蛋送到他嘴边。他不客气地张开嘴，“咕噜”一口吞了下去，她吓一跳，问：“你几顿没吃了？”他歪头想了想说：“忘了。”“那你怎么不吃啊？”她心疼地问，又舀了一个喂到他嘴边。这回他没有直接吞下去，而是三口两口嚼碎了，又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大口糖水直着直脖子顺了顺，才抹把嘴笑着说：“忘了。”

    “吃饭都能忘！看把你憨成啥样。”她把剩下的糖水喝了，把手里的空碗递给他，说：“厨房里可能还有菜，你再去找点吃。”

    他接过碗，转身放在床边的小凳子上，一回身搂住她，热哄哄的嘴唇在她的耳垂上轻轻摩擦着，好半天才颤声说：“吃啥？我现在最想吃的就是你。”

    宝莲觉得自己全身的血都涌到了脸上，她一边配合着三槐手忙脚乱地脱自己和他的衣服，免得被他扯坏了，一边寻找电灯开关的拉绳，在三槐把两个人脱光之前成功地熄灭了电灯，把洞房变成了真正黑洞洞的房子。

    这才是洞房本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