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儿 (第1/1页)

    青山脚下，古汴城坐落于此，若说京城是襄国的权利中心，那么古汴城就是襄国的文化所在。

    襄国国脉二百六十年多年，古汴城却已经存在了七百余年。数不尽的富商高官皆是来自古汴城，如今古汴城更是热闹至极，随着古汴城权利最大的人物张正张相被抄家，城中已经混乱不堪，官兵围绕着城东张府搬来搬去，偌大的府邸此刻也就由张相亲自提笔的‘张府’二字牌匾算得上是个物件了，可之前被众人吹捧字值千金的牌匾现在官兵们却是弃如敝履。

    城中最繁华的南街上，一老一少两个乞丐站在酒楼外的台阶上。

    “掌柜的行行好，有口残羹冷饭就行，就当是积德行善了。”

    “行了行了，拿上赶紧走，晦气。”

    老乞丐名叫魏文定，以前家境殷实，读过几年书，考了个童生，后来好赌的败家弟弟硬是赌光了家底，要债的追上门来打死了老父又搬空了魏家才肯罢休，自此魏文定也熄了火，等老母也逝去后抛下魏家独自跑来古汴城乞讨为生。

    “叔，你说襄国变了天，那是啥意思啊。”

    “安平啊，这话不敢在外头说，等回了家里我跟你好好讲讲。”

    老乞丐将酒楼掌柜给的两个大白馒头包好塞进袖里，拉着小乞丐回到城东的一处破庙里。

    老乞丐一直叫这破庙是家，刚开始小乞丐是不认同的，在他眼里，家是没有这么破的，也没有这么小的。小乞丐名叫李臻，字安平，已经跟着老童生乞讨了四年了。

    十一年前李臻出生，李父李母老来得子，对李臻是疼爱至极。吃穿用度谈不上好，可对于一个月钱不过三钱银子的厨子来说已经是他能做到最好的了。李臻也就这样在父母的疼爱下生活到了六岁。

    幼小的李臻没有意识到父亲每日躺在床上意味着什么，只知道母亲每天边流泪边为喂父亲吃饭。没过几天，跪在棺材前的李臻终于明白了，他一声没吭，不哭不闹，亲戚邻居们都说这小孩心太硬。

    只有晚上母亲安慰他睡时他才哭出了声。守完孝，李母为了二人的生活也拾起了针线活，母子二人艰难度过一个腊月，半年来李臻也学会了烧火做饭，学会了扫地洗衣，尽管如此，李母过度cao劳下也只是挺到了夏天。

    幸得好心街坊的帮忙下，李臻将自家小院卖了安葬好母亲，穿过半个城走到了破庙，老乞丐见他无家可归，收留他跟着自己一起去乞讨，就这样也将就过了四年。

    “刚刚那话可不敢让那些兵爷听到，小心砍了你的头！”

    “知道了叔，今天你要教我学什么啊，不如你先跟我讲讲刚刚那个事吧。”

    “讲什么讲，那种话在哪都不敢说，小心隔墙有耳，吃饭吧。”

    老乞丐掰了半个馒头塞进嘴里，把剩下的都给了李臻，李臻连忙道:

    “叔你吃多点，我这么小的人吃不了那么多”

    “叫你吃你就吃，这年景能吃上白面馍馍不容易。得亏那掌柜的心善。”

    李臻不再言语，毕竟是半大小子，这种个头的大白馒头吃下三个也不算事，很快李臻就吃完了馒头。

    “叔，千字文我都学完了，不如让我看看你那几本宝贝吧”

    老乞丐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将身后半臂高的包袱往后推了推。

    “你小子学的真快，识字了就成了。这几本你学了也没用，听叔的，年后给你找个师傅，跟着师傅学点手艺，你就算是天才也不要想着去考科举，知道了没？”

    这四年里李臻在老乞丐身上找到了当初父亲还在的那种安全感，心里早已将老乞丐当做家人，对于老乞丐的话，李臻是没有丝毫犹豫的。

    “走吧，咱俩还得上街一趟，马上小年了，得给年前攒点吃食，要不然这冬天怕是过不下去了。”

    “叔，再找点棉花破布啥的吧，这几天晚上实在是太冷了。”

    离小年还有不到半个月，这时候白天还不算太冷，一老一小走在街上，正寻思再去哪里混口稀饭，突然老乞丐看见有两人站在巷子里说着话，急忙拽着李臻停住，藏身在一颗树下。

    只见其中一人着黑衣蒙着脸，两只眼睛赤红，长着一对招风耳。

    “大人，那位爷说了，再找不到张正藏起来的银两，就要拿在下的人头当夜壶。现在我是拿出来也不行，不拿出来也不行，大人你想想办法，当初可是你叫我把那笔银子藏起来的。”

    “怎么，那笔银子我少你一分一毫了？当初拿银子的时候嘴都咧开了，巡按大人动了动嘴皮子，你就变了卦，你还真如那些小民说的一般，欺软怕硬，庸才一个。”

    “大人，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若是撂了，你也跑不掉，还是赶紧想想有啥法子能消了巡按大人的火吧。”

    “不急，你先跟我说说是谁将消息露了的，是陆同知，还是王通判，还是说，是你王州判！”

    那位被称作大人的显然动了怒，一把将黑衣男子推翻再地，黑衣男子浑身抖如筛糠，赶紧答到:

    “真不是我，我不过是跟我那婆娘提了几嘴，她一个妇道人家，怎么会将事情传到巡按耳朵里。”

    “那你说说前几日你那好婆娘怎么会到望月楼上，那日是巡按大人的夫人包了楼设的宴，你夫人莫不成是望月楼的主子？”

    那位大人怒极反笑，竟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直直刺去。

    一剑毙命，那人转过头，老乞丐一惊，这人他见过，正是知府。前年他和李臻二人沿路乞讨，不知怎的就走到了知府宅邸，守门的衙役还恶狠狠的瞪了两人一眼，两人不敢在这里乞讨，只能快步离去，没走两步，府邸的大门就开了，三个人中为首的一人身着绯色官袍。老乞丐眼神不错，远远一眼就将知府的相貌记住了七七八八。

    老乞丐暗道不好，拉着李臻转身就想走。

    “你二人把我的秘密已经听完了，你们还想走？”

    老乞丐不敢接话，只带着李臻头也不回往人多的地方跑去，没跑多久，老乞丐就松开李臻的手

    “安平，我跑不动了，你快逃吧，记住，别往家里跑，他们跟街坊一打听就知道你长什么样，到时候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的。”

    李臻乞讨四年，虽年纪不大，却也明白此事严重，魏叔年纪大了，明白自己跑不掉，这是打算拖延一阵，好让自己逃走。李臻点了点头，不敢怠慢，最后看了魏叔一眼，头也不回的往青山脚下跑去。

    李臻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自出了城，已经跑了两个时辰了，按理说他这么年幼，每天又是饥一顿饱一顿，这么跑他早该力竭了，可是心中想着老乞丐最后那几句话，他是一刻都不敢停歇，即便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也只是放缓速度，不敢停下休息。

    喉咙火辣辣的痛，刚好能遮住全身的几块破布也是被汗湿了然后被风吹干，一直到李臻终于倒在地上。

    李臻倒在地上心想:‘终于解脱了，不知道魏叔现在喝下孟婆汤了没，能等到我一起就好了，我还想让他再给我讲几个先贤的典故。还有父亲和母亲，他们应该早转世了吧，希望他们来世不用那么cao劳，就是不知道过奈何桥的时候我还能走动么，怕不是耽误了其他鬼魂的时辰吧。’

    李臻彻底昏睡前，看见一个人身穿白衣慢慢飘到了自己面前。

    ‘莫不成是白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