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人缘不怎样 (第1/1页)

    云裳坊是阳山郡的青楼门面。

    平日里，那些个达官显贵们只要一有闲暇时间，便必然会化身成一只只急着拱食的牲猪，挤得云裳坊上上下下无处可坐。

    更别提今日还有从那天上下了凡的仙子会在云裳坊露面，若非是因为有三十两灵石的天价门槛儿挡着脚，此刻的云裳坊内院怕不是早已人满为患。

    不过，大周朝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因此卫攸的话语在颇为喧闹的内院中丝毫不显突兀，再者又有屏风帮忙掩着视线，纵是真有人听了去也没办法看到他们的面容。

    “我那夜睡在客房！

    还有！玉竹是琴师，不留客夜宿！”

    班英俊郎的脸上尽是羞恼之色，语气也愈发不客气起来。

    他是卫国公从小养在身边的唯一义子，感情上来讲他与卫攸又是打小玩到大的兄弟。所以看似只是名侍卫的班英，实际上这十几年来没少和某位卫家二少爷掐架比武。

    拌嘴什么的，只能说是稀松平常。

    “是~，那玉竹姑娘当然不可能陪别的客人，整个渭州府有哪个不开眼的家伙敢和卫国公义子抢人呢。”卫攸侧过头，斜着眼，用着相当欠揍的语气调侃道：“正经青楼哪来的客房啊，班少爷~”

    听闻此话，在斗嘴方面屡战屡败的班英自知在这个话题上自己必败无疑，索性哼了一声后不再作答。

    哪怕是被人误会他真的要了玉竹的身子也好，总之绝不能让他人知晓，那晚美人娇羞委婉的暗示他班英愣是没能领会，直到次日被人调笑后才于心中方然明悟。

    见自家兄弟沉默地举起白旗，卫攸原本就不错的心情顿时璀璨起来，他本还想乘胜追击地说些打趣的话……

    突然！

    内院二楼冷不丁传来的惊呼声和议论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不好了！不好了！！！”

    不止是他俩，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依次被二楼的惊慌声所吸引。

    “不……不好了！赵大人死了！”

    赵大人？

    哪个赵大人？干什么的？逛个青楼也能逛死？

    在场的所有宾客丽人心中不约而同升起一连串的疑问。

    赵姓是大姓，莫说是卫攸这俩外地来的游客，即便是出生本地的云裳坊老常客们一时间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死的是哪位赵大人啊？”

    “不知道啊，难道说是赵文举那个老匹夫？”

    “你可省省心吧，谁不知道你跟赵文举关系最差，若真是他，到时候衙门来查，少不了你的麻烦。”

    “说得也是，但我还是挺希望那位死在青楼里的姓赵字文举。”

    众人们纷纷议论着，约莫半盏茶的工夫后，终于是有个文人打扮的雅客从二楼处打探来了消息。

    “知道了知道了，是郡令身边的那位师爷，赵明赵子熹大人。”

    一听说死者是郡令的师爷，众人又是一阵惊呼和喧闹。

    “可惜了，不是赵文举。”

    “是啊是啊，要是死得是那赵安市多好。”

    除去少数几位有在皱着眉头思考着什么以外，大部分人所流露出来的好事神态与那市集上围观争斗的百姓们大抵没什么不同。

    “安亮兄，我见你愁眉苦脸，你莫不是已经察觉到了这事的端倪。”

    屏风隔壁的邻桌传来一男子的询问声，卫攸和班英听罢，对视一眼后连忙竖起耳朵不动声色地偷听起来。

    他们二人，前者是武七品，以锤炼感官为主的明神境武者，后者更是达到了武六品的铸意境。纵然屏风外那桌客人压着声音交头接耳，也无法阻挡二人偷听的行为。

    “呃……没有没有，润安切莫多想了。”

    “安亮兄，默与你认识多年，这有甚不可说的，难不成默还会把事情说出去不成？”

    “这个……这个……”

    “安亮兄是认为我王默是个爱嚼舌根的人？”

    “不不不，为兄……为兄只是在想，这位赵师爷早不死晚不死，偏生死在了这个时候。那岂不是……岂不是云岚仙子的登台时间又要延期？”

    “……”

    “倘若云岚仙子的登台时间延期，那我们的三十两灵石又该怎么算？”

    “……”

    “虽说这桌山珍海味确实值上二三十两，可是我们到底是来一睹云岚仙子的风采不是，单是吃饭，何必来这云裳坊。”

    “……”

    “对啊！安亮兄所言甚是！这位赵大人，死得可确实不是时候。”

    “润安，若是那云岚仙子今日不登台，我们得想个办法让云裳坊退了我们的钱财才行。”

    “不错不错，安亮兄高见！李家那几个纨绔今天也会来捧场，默这就把这事儿透露给他们。”

    “好，润安切莫太过刻意。”

    “默有分寸。”

    一番对话，听得卫攸和班英呆滞了半晌。

    看来这位呆在郡令身边的赵子熹师爷在阳山郡的人缘着实不怎么样。

    命案本就是大事，落座云裳坊的虽说都是有身份的主，但终究上不得台面的纨绔子弟占据了其中的多数。

    三十两见一面谪仙儿对于这些纨绔们来说同样是笔不小的开支，如今闹出这档子事，谪仙儿肯定是见不着了，晦气点的，还要和那衙门官差好生聊聊。

    因此，退财离场的想法迅速蔓延扩散到人群的每个角落，坊内竟隐隐有了民间菜场那般的喧哗，而内容也与菜场所谈之事不无差别。

    突然，一声慵懒妩媚略带沙哑的声线似是魔音般游荡在云裳坊的内院，原先还议论纷纷的人们不知为何彼此默契地安静了下来。

    “出了这档子祸事真是打扰了各位爷的雅致。在这儿，老姑娘我替坊里的姑娘们向各位爷赔个不是。

    因为官差们等会儿就会来坊里调查，所以我们坊的云岚meimei今儿个就不登台了。作为赔偿，各位爷今日的开销就由我们云裳坊来买单。”

    话语声中，一位体态婀娜，手持长柄烟斗的女子从内院上楼的某个雅间内踱步而出。

    与坊里穿着层层薄纱，打扮华丽的姑娘们不同。这女人只是简单地用一根木簪盘起长发，身着一件贴身的红色袍子，下摆的开叉位于大腿的两侧，每走一步裙摆都会在空中摇曳，似有似无地向渴望成佛的男人们施舍着丁点的春色。

    红娘，这座云裳坊的明面老板。

    她的出现，纵是班英这等正在磨炼意志力的六品铸意境，心神也不禁稍稍荡漾出一丝涟漪。

    更别提那原本坐他对面，此时已经站起身来的卫二少爷了。

    只见少爷喉结滚动，双眼发直地喃喃自语着：

    “虽说这仙女儿见不着，可见着妖女儿也是极……极好的不是？

    对吧，阿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