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悄无声息的搏杀 (第1/1页)

    按照王大虎的说法，张冬家住在地丁巷子往南几条街的柳树巷子里。

    路程不算远，从地丁到柳树，弯弯绕绕也不过两柱香的时间。

    根据阿呆提供的方位，新晋镖牙子卫师傅很快找到了位于柳树巷的张冬家。毕竟明晃晃的封条就贴在门口，一路走去准能看到。

    按理说，闹出了人命官司，这案发现场应当有衙门的人把守才是。结果倒好，张冬家门口除了封条以外，只剩一老汉坐在门边牙子上抽着劣质呛人的烟袋。

    普通大爷哪敢坐在这儿抽烟袋的？

    老汉摆明是衙门找的临时短工。看坐像，说不定还是哪位差人的远房亲戚。

    “大爷。”卫攸上前站到一侧，琢磨了一下，还是撩起衣摆坐到老汉身边。“您这，是在守门？”

    “可不咋地？衙门里的正牌儿官老爷们都去忙别的去了。”

    老汉见有游侠打扮的年轻人坐到自个儿边上，美美地抽上一口烟，不等卫镖牙子开口询问，自顾自说起来从前。

    “来打听张冬家的事儿的吧？其实你们打听了也没用，事儿就那么简单，那帮贼人……”

    “呃……”

    “诶~都不是什么秘密，你听着就好。”

    “不是，大爷……”

    “别婆婆mama的，你听大爷给你讲……”

    “……诶。”

    ……

    出于尊老的礼仪，卫攸坐在一旁再次温习了一遍张冬家惨案的大致情况。与王二媳妇儿所说的内容大差不差，无非是细节上有略微不同而已。差异最大的一处为：王二媳妇儿说闯入张冬家的是几个漕帮的泼皮混混，而到了大爷嘴里，却成了外地贼人。

    前者是本地人，而后者则是外地人。差一个字，便是天差地别。

    “大爷，不是说连贼人都没找着么，怎么就知晓了人是外地的？”，见大爷说得尽兴，卫攸很识趣地在一旁搭话。

    “你说你小子，这不明摆着么，人都找不到，邻居也都说不认识，不是外地来的，还能是本地的不成？”

    “那……张冬他爹张一牛当时不是在家么，他也没见着？”

    大爷吐出烟来，道：“见着啦，他也不认识，要不怎么说是外地来的。”

    “也是。”

    卫攸点点头，佯装出若有所思的样子，没有点破大爷那漏洞百出的逻辑。阳山郡少说二十几万人，哪怕是本地活了几十年的老者，又能认识多少人？

    只不过他并非是来调查这起命案的，找到阿呆他爹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想到此处，二少爷便起身与大爷道别，转过角去确认无人后脚尖点地，悄无声息地翻进了张冬家的围墙。

    围墙与住屋的间距极窄，堪堪能容体型正常的成年人横着穿梭。墙脚下，多是一些废弃的破瓦碎陶，要不是因为卫攸的轻功出自名师，刚落下去的那一脚恐怕就能惊动门外的大爷。

    小心翼翼地绕过屋后，卫二少侧轻轻拨了拨屋子的窗门，确认窗轴上没有做过任何防盗用的警示机栝，这才轻手轻脚地拉开窗户如同一条泥鳅一般钻进屋内。

    这是一间不大的侧房，看模样布置，应当属于男性。不知是张冬自己的房间还是属于张冬他爹的。

    卫攸随意扫了两眼，侧房也就是一张床和几个做工粗糙的矮柜，没有特别值得留意的地方，寒碜得恐怕连小盗都瞧不上眼。房门倒是敞开着，远远看去不仅能看到住屋的大厅，甚至还可见灰黑色青砖墙上残留的斑斑血迹。

    说起来，张冬家都被封了，那王叔应该进不了屋子才是。

    偷摸进屋内的镖牙子这才意识到自己也出现了思维上的错误，王二只不过是普通百姓，见衙门封了张冬的家，他怎敢擅闯？侧面推断，王二失踪的地点应该仅限于地丁巷子与柳树巷子互通的街道上。

    不过来都来了，看一眼也无妨。

    自行领悟到“贼不走空”的卫二少爷大大咧咧地走出侧房，打算看看案发现场具体的情况。

    然而当他踏出房门的那一刻。

    突然！

    细微的响动声如同惊雷般在卫攸的耳畔炸起！

    梁上！

    卫攸瞳孔瞬间收缩，他并没有按照本能地顺着声音往上方去看，而是第一时间后脚发力，整个人硬生生拔回到侧房内，踏出去的左脚在收回时险些撞到后方的床沿。

    只见一个大汉从屋顶处落了下来，土灰色的麻衣在空中飘动，虽是暂时遮挡住了他的面容，但卫二少依旧产生了一种极为不妙的念头。

    该不会是……

    啪嗒。

    一声落地轻响，预示着汉子在轻功上的造诣极为粗糙。

    是你！

    待到双方见着彼此的容貌，卫二少直接认出了偷袭自己之人的身份。可不就是云裳坊里那位脑子看上去不太好使的刀客？

    “你果然不是什么好鸟。”，不等卫攸说话，那刀客微微眯眼低声喝道：“我张烈今天就送你去见官差。”

    见官差？大家都是私闯民宅，你送我去见官差，你自己不也跟着进去？

    卫攸被张烈这一声理直气壮的话语说得有些茫然，不过再见到对方直接伸手向自己抓来时，他也来不及做解释，同样伸出左手隔开这憨货的进攻。

    二人皆是武七品，已是用真元把rou身从里到外淬得如钢筋铁骨一般。真要赤手空拳打将起来，声音不说是过年点爆竹那么离谱，但也比炒豆子小不了多少。

    于是，两个“贼人”默契地直接施展起各自的擒拿击技在狭小地侧房口展开了一场悄无声息的搏杀。

    正所谓一寸短一寸险，瞧热闹的人多以为江湖人厮杀最险不过匕首。实际上真起了杀心，最最凶险的恰恰是贴身搏斗中的徒手擒拿。

    力量、速度、反应、预判、狠辣、人体知识。若有一处不及对方，顷刻间便会被敌人折烂关节，绞断脖子。

    卫攸的擒拿之术出自中州参山派的小擒拿术，以擒筋拿xue、灵活多变为主，一旦占据优势，后续滔滔不绝地连技击足以顷刻间让敌人失去意识。

    反观张烈，用得是江湖中最为常见的大擒拿术，以反关节技为主要杀伤手段，这类技击凶狠实用，唯一不足之处是招式过于普及。但凡学过点拳脚的江湖中人，鲜有不会破招的。

    简单点说，学过大擒拿的，未必懂得小擒拿的变招儿。但是学过小擒拿的，多半都知晓大擒拿的路数，甚至还有不少高手在学习小擒拿时顺便精通了大擒拿。

    仅仅只缠斗了几个呼吸，感觉到右臂发麻无力的张烈立即意识到自己在擒拿术的变招上吃了暗亏，知晓再这么下去丢掉性命是迟早的事情。

    他心中一狠，咬着牙根，身子一斜抬脚一字马直接踢向卫攸面门。

    大家都是干非法勾搭的，他不信这一脚对方不躲！

    不想闹出动静的二少爷见状，不敢硬接，只能松手后撤躲避。结果他这一松手，衣袖却无意间撩到了大厅桌上的高筒茶壶，那壶因为没有水压着壶底，壶顶在布料地拍击之下，整个茶壶便晃晃悠悠地翘了起来。

    糟了！

    感知到手臂布料处传来的阻碍，卫二少心道不妙，想要拉回右手去拦。奈何已经迟了一刻，只能眼瞅着那茶壶摔倒在桌上。

    哒！

    刹那间，一只手扣住壶身，将险些倒地的高筒茶壶又摁回到桌上。同样不想被现场抓包的张烈伸手替卫攸擦了屁股。

    两个人的动作停留在试图去抓壶身和抓住壶身后把茶壶压在桌上的那一刻。

    场面上，只留下因过度刺激而产生的心跳与喘息声。

    以及一双豹眼与桃花眼的愤怒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