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神父和大艺术家 (第1/1页)

    夜色中的教堂像是沉睡的巨人，围墙外的身影悄咪咪地摸近，鬼鬼祟祟的像个小贼。他背着长条的黑色布袋，犹豫着要不要去叫门。

    一人半高的铁门上挂着沉重的铁锁，想要偷偷溜进去肯定是行不通了，于是月漓果断放弃了翻墙的打算，一下子扑到铁门上开始大力摇晃，摇的铁门连带着锁头发出哗啦啦的巨响。

    “神父！开门呀神父！”他扯着嗓子大喊，像是只被烧了尾巴的猫。

    “差不多行了吧神父。”于是面壁罚站了两个小时的月漓开始哭丧着脸求饶，再没了之前的精神劲儿。“我腿都酸了啊。”

    神父曼努埃尔低着头认真地读着一本书页足足有一寸厚的古书，听到月漓的话他连头都没抬，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滚过来。”

    “欸！来了！”月漓嬉皮笑脸地跑过来，毫不见外地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在神父的对面。

    椅子划过地面刺啦刺啦响，随着月漓的坐下，一道阴影洒在了翻开的书页上。神父微微皱眉“我让你坐下了么？”

    月漓咧开嘴露出满嘴的小白牙，完全没接话，只是笑呵呵地看着神父。

    “……”曼努埃尔不再说话，他把手中厚重的古书合上，抬起头安静地注视着月漓，茶色的镜片后，老神父的目光深邃，像是口沉寂多年的古井。

    “欸……”月漓挠了挠头，顿觉如坐针毡般的难受，对于训斥完全不在乎的他面对沉默时反而更加心慌。他的手指插在被挠乱的发丝中，心虚的看着曼努埃尔。

    “处理好了么？”

    曼努埃尔终于再次开口了，月漓心中长出了一口气，沉默给他带来的如巨石般的压抑这才缓缓消散掉，他把手从头上拿下来，乖巧的放在膝头。

    “嗯，已经烧掉了。”月漓点头道。

    夜鬽的尸体对于普通人来说也不好处理，但是教会的圣火可以轻松的将其焚化，就像最普通不过的火葬一样。每次杀死夜鬽，他都会把尸体带来教堂，这套流程他已经轻车熟路。

    “这是第几次了？”神父问道。

    “已经是这个月第四次了。”少年垂下目光“给老师添麻烦了。”他小声说道。

    “这不怪你。”老神父摇摇头，随即又冷笑两声“亏你还记得我是你老师。”

    “嘿嘿嘿……怎么可能会忘……”月漓嘿嘿讪笑。

    “你心里知道就好。”曼努埃尔从椅子上站起身子，黑色的长袍一尘不染。他从脖子上摘下一枚银制的十字挂坠，用袖口仔细擦拭干净，然后递到月漓手中。

    挂坠上还带着神父的体温，在月漓的手中散发着暖意。月漓点头道谢，郑重地挂在脖子上。

    “虽然还是没能搞懂为什么夜鬽看起来对你情有独钟，但是对那种早就没有了人性的怪物也没必要心慈手软。”神父的神情认真“如果应付不了，就搬到这里来住吧，至少我这里还算得上是安全的。”

    说算得上确实是谦逊之词，教会的神圣之力对黑暗生物具有致命的克制性，猎杀黑暗生物就像是猫捉老鼠一样简单。

    “如果迫不得已，我会的。”月漓点头。

    神父不再多说，他知道这个孩子的性格，非必要的时候绝不愿意麻烦别人。

    “对了，占卜什么的不要再做了。”神父又说道。“今天的事我听说了，教会其实对这种事情很敏感，如果真的被定为异端我可救不了你。”

    “这个鬼地方不是只有您这么一位神职人员，您不说谁会知道。”月漓苦着脸，不甘心最近刚想出来的生财之路就被扼杀在了摇篮中。

    “神全知全能，神的视听无处不在。”神父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

    月漓挠了挠头，听懂了神父的潜台词“教廷的眼线无处不在。”

    “好吧好吧。”月漓把身子瘫下去，满脸写着难过。

    “教会倒是缺一个抄写员，如果……”

    “好啦我知道了。”月漓打断了神父“神父你看我像是能静下心来抄东西的人嘛，特别是那种大部头……”

    “耕种自己田地的，必得饱食。追随虚浮的，足受穷乏。”神父认真告诫。

    “我哪有虚浮啊虚浮，我可是认真练过剑的。”月漓不服气地大声反驳。“心悬明镜，意如止水……”月漓碎碎念地背着剑诀的第一章。

    ……

    ……

    ……

    下城区美杜莎酒馆

    金发的男人和刚认识的女人轻轻碰杯，殷红的液体在杯中映照着吊灯金色的光。

    男人揉了揉眼睛，举杯一饮而尽。他的长发垂过耳边，像是金线编织的流苏。

    女人同样笑着仰头将杯中的酒饮尽，漂亮的脖颈像是高傲的天鹅。

    “很高兴认识如此美丽的小姐，但是在下有点事要先行告辞了。”男人的脸上露出一丝歉意，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女人轻笑出声，她伸出手掩着嘴，手腕上的珍珠手链流着乳白色的莹光。“我以为你会想再和我喝一杯。”

    “荣幸之至。”他从桌子下的冰桶中轻而易举地抽出了其中最贵的一瓶。

    酒瓶在男人手中翻了个花，红酒在玻璃杯壁上激起浪花。他含着酒，咬着女人的唇喂下。

    女人瞪大了眼睛，似是没料到他的大胆。带着微微橡木味的酒水混着淡淡的薄荷味流进喉咙，她下意识的一巴掌挥过去。

    男人像是逗猫般抓住女人的手，拍了拍女人不知因酒精还是因羞恼而染红的脸蛋。

    他伸手替女人理了理略有些凌乱的发丝，笑容恰到好处。“下次再见的话，我会请你再喝一杯。”

    他提起放在一旁的画筒背在肩上，转身大步离去。

    男人的名字叫作塞缪尔，对外宣称自己是个艺术家——这个对外指的是他勾搭的女孩子，如神话故事中太阳神般的英俊脸庞外加一双如莱斯湖一样的碧色双眸，塞缪尔整个人流露出如诗人般而又颓废的美感，这使他在女孩子们中饱受青睐。

    事实上，他的真实身份少有人知，毕竟赏金猎人这个职业不是很能见得了光，如果这个可以称得上职业的话。尽管它可以在撩妹的时候增添更多的神秘感，说起来就像是在讲中世纪的骑士小说。

    塞缪尔向上拉了拉背上的画筒——那可是吃饭的家伙，名为“拂晓之光”的炼金火枪，这柄银色的凶器在行里赫赫有名，鬼知道这家伙收割了多少条性命，又为塞缪尔带来了多少财富……没错，除了塞缪尔本人，大概也就只有鬼才知道了。

    如今，它将要再次为主人去收获一笔赏金了，一笔可以让无数人疯狂的赏金。

    一份价值十万枚金币的巨额悬赏！

    十万金币甚至可以买下一座小城了。

    想到这里，塞缪尔抓了一把散乱的金发，指尖如拨弦般颤动。

    那个刚刚得知的消息过于震撼，就算是他也要花大量的时间来平复心情。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在刚刚对那个漂亮女人直接做出失格的行为，放在平时他可能会跟她坐下好好探讨一下人生和艺术。

    而现在，他的心如沸水。

    他的手藏怀中，一枚银色的弹头在他的指尖翻转。

    酒馆中，女人手中执杯，目光穿梭在晃动的光影中，又复归于眼前的酒杯，琥珀色的液体无声地沉置着，像是一潭安静的湖。